一串蚱蜢

自留地及黑历史堆积处 高桂、沙穆可逆不可拆/欧瑞费尔家族追随者,芬熊迷妹→嗯,写个代表,其实很博爱/刘卫什么的明明一点都不虐ಥ_ಥ/爱冰火,爱琼恩,还是GoT编剧黑╮(╯▽╰)╭/

【高桂】殊途

-继续翻新老文骗存在感

-发过微博……现在各种调各种改,是我很喜欢的故事,很喜欢的主题,对这篇文整体来说也还算满意,但它的基调非常贴近奇幻,而我感觉这种风格和本文情境下的高桂略有一丝违和(所以如果看起来有一股浓郁的装逼风不是我的错我只是被手边的书带偏了),我已经在尽力抢救了,但道行太浅就……非常遗憾……

-这个故事写于暗杀篇高杉重伤疑似便当后不久,在它完成以后原作的故事已经走了很远,而我不打算照着原作的时间线及背景进行修改。毫无疑问,我已经在专注原作向架空的路上走得越来越远……
-是的,我再说一次,仅部分背景沿用原作……

-以及,新年快乐~



***殊途***

“……到了那时候,你们必将会做出自己的选择。”

桂在一片浑浑噩噩中醒来,松阳老师的声音依然萦绕在耳边。梦中的场景转换了数次,而他惊讶于自己仍能清楚记得梦里的一切。他已经很久没有过如此清晰的梦,也许是因为这梦源自真实的过去。

假如我们别无选择呢?桂毫不怀疑即使面对这样的困境自己的老师也能找到一条正确的路,然而他却常常怀疑自己,毕竟他从来不是一个对自己深信不疑的人——和高杉晋助完全相反,他总是审慎地回顾着过去的每一步行动并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如有必要,他会果断地做出修正和改变——即使那意味着推倒重来。

而现在,他再一次面对着这样的抉择。改变来得突然而剧烈,那场甚至只能被称作冲突的事件不过持续了几个小时,然而幕府和天人联手制造的和平幻象却因此彻底碎裂。

事情发生的时候桂正在歌舞伎町,德川茂茂离开江户的事情他当然知道,但是当他被紧急电话招到秘密会议地点时,即刻递到面前的两份绝密报告还是让他始料未及。他没有想到高杉会以这样的方式参与进来——在此之前,从不同地方得到的情报都显示高杉最近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动向。桂对此还曾感到疑惑,他以为高杉不可能错过这样的情报,毕竟他在皇城之中有着更多更深的眼线。桂也自认为足够了解高杉,但这一次无论如何都猜不透高杉的用意。他甚至怀疑,那个正带着满身的伤躺在宇宙某个角落中的始作俑者可能也没料到会有一个这样的结局。

想到高杉,桂不禁又叹了一口气。到目前为止,他仅收到过一次来自鬼兵队内的确切消息——报告上说鬼兵队总督还未醒来,但医生也并未宣布这位大人已毫无希望——而这已经是三个星期前的事情。在一桥喜喜继任将军的消息还未正式公布出来以前鬼兵队就已经航向了宇宙,而他们的航线如此隐蔽,连一向对自己的情报网络相当自信的桂也无法查出来。这是他们早就计划好的吗?桂想知道。江户的局势瞬息万变,鬼兵队却离开了即将开启的战场。这是一局新棋?还是上一局仍在继续?

而且高杉的伤,桂皱着眉沉默地坐了很久,久到伊丽莎白忍不住将白板凑到桂的眼前:是在为高杉担心吗?

“谁会担心那种家伙。”桂双手拢在袖里,毫无犹豫地答道,“那是他自作自受。”

但是那天晚上他却做了噩梦。梦中他匆匆走过一片挂着稀疏枯黄叶子的树林——一如他赶去送别松阳老师那天时一样。而在树林的另一头,高杉已经被安置在新挖好的墓穴之中。他只是睡着了,桂出口大喊,却怎么也发不了声。他看见黑色的泥土一点一点落到缠裹着高杉左眼的白色绷带之上,最初只是白布上缀满的零星黑点,然后逐渐扩散,直至被完全覆盖。白与黑,如此鲜明与刺目,那场景清晰地刻在桂的脑海之中,以致醒来后他不得不花上几天时间才勉强将它抹去。他本来已经够烦躁了。在此之前,他还不止一次梦见高杉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只能靠呼吸机维持生命。而最糟的是,桂非常清楚那正是高杉目前真实的处境。

烦躁与不安一直纠缠在桂的心底,并时不时搅得他心烦意乱。虽然桂并没有真正感受到恐惧,他内心深处似乎笃信着高杉不会因此而死去——躺在那里,被时间一点点地消磨掉生命——然而看不到他的身影,听不见他的声音,那种不踏实感就会一直停留在心里,无法消去。

高杉晋助你个混蛋。桂恨恨地想道。他发现自己几乎完全清醒了过来,他翻了个身,试图平息心绪,让自己放松,并藉此进入睡眠,然而另一些画面又自作主张跑了出来。

他看到高杉将他从等待烟火的人群中拉了出来,不发一言却固执地拽着他往更偏也更静的地方走去;他看到高杉深绿的双眸在烟火的映照下流光溢彩;他看到自己拖着受伤的高杉汇入游园的人群,紫发的青年不住龇着嘴抱怨,但第二天,桂发现自己帐篷里竟莫名多出了一个小巧的多功能手电筒——那个时代绝对的奢侈品。在他重新陷入睡梦之前看到的最后一个景象是高杉晋助向他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他靠坐在画舫的窗边,动作慵懒而随意。那是红樱事件后的第一个夏日祭,桂皱着眉打量高杉,最后在他带着挑衅的笑容中踏上了船。

而今年,高杉,也许今年之后又会有很久看不到烟火了。在睡意昏沉中,桂如此想道。

若说一桥喜喜上台以后的第一个夏日祭有何不同的话,最明显不过的一点就是:看上去,这一届夏日祭变得更为盛大空前。

广告上宣称这一次祭典无论摊位、参与人数、游行活动还是最后的烟花规模皆为江户历年之最。桂独自在这号称史上第一规模的夏日祭中漫无目的的穿梭,正巧应和着大脑漫无目的的转动。他想着为什么还没有高杉晋助的消息,如果他还没好的话,那十有八九已经成了植物人。当然也还有另一种可能,河上万齐封锁了高杉去世的消息,他作为高杉的副手这么些年,已经足够建立相应的地位和威望,鬼兵队的权力交接完全可能在众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平稳进行。

他在一个路口拐了个弯,转进了另一排摊位,开始想不过几小时之前所经历的那场激辩,有人主张所有攘夷志士都应该团结一致,还有人则无法忘记一年前高杉依恃红樱不由分说地倒戈一击。仅有少数几个人没有参与到这场争论中来,而桂更是抄着手坐在上位,心思早就神游到了天外。当他还在吉田松阳的私塾学习的时候,曾经玩过一种叫拼图的游戏,桂总是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拼图,他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特别的诀窍,但是以他个人的习惯,他总是会把最无法把握的那一部分留到最后。

散会之后桂去了北斗心轩,一路上有三位武士意外地发现和他顺路并向他念起了最新的数据——听上去他们和幕府以及天人的力量确实非常悬殊,甚至比起23年前开战时的差距还要巨大。桂比他们更清楚这个事实,他指出了其中两处数据的小错误,并告诉他们虽然武士的人数少于开战之前,但是能幸存下来的无疑都是其中最强大的,更何况此时他们还掌握了当年所没有的资源和技术。

他们在北斗心轩的门口告别,而在桂进门以后,还没来得及和几松殿打招呼便看到老前辈横山在向他招手。

还真是充满巧合的一天,桂挥了挥手。横山在早上的会议上并没有发言,桂有些好奇此时他又想说些什么。

“今天的天气真不错。”头发已经有些泛白的武士这样开场,“让我想到很多年前的一天。”

所以我来给你讲一个故事吧。桂在心里替老前辈补道。那个故事攘夷志士无人不知:九年前,一支攘夷队伍在拷问重要俘虏时得到了那位从未曾现身却指挥着天人入侵的第一舰队司令官的动向,包括他的出行地点和随行人员,那支队伍根据这条情报精心策划了一次暗杀,一切都按着攘夷志士们的计划行进着,但是在箭射出去的那一刻,突然刮起了一阵风,并不狂暴,但起的突然,并将那箭带离了原定的目标。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那样的机会了。”横山喃喃地说道。箭偏得并不厉害,却也足以避开要害,他们的目标就这样顺利脱险。而暗杀未遂的武士们却为此付出了极重的伤亡。

桂安静地吸着面条。当他们第一次听到这件事时高杉是怎么说的?“如果用枪的话,结果也许就不一样了。”紫发的青年表情平静,但桂却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了光芒,他知道高杉一直思索着如何在自己带领的队伍中进行某些改变,而就在那一刻,他在好友的眼睛中看到了它正在成形。虽然当时桂并不赞同那样的行径,暗杀并非武士行为,但他同样明白许多界限早已随着进行了十四年的战争而变得模糊不清。他也许可以再和高杉就这些界限问题进行一番争执,他们已经有过太多类似的争执,但那一次,桂却发现自己竟轻易地将出口的反驳摁回心里。过了这么多年,他依然记得高杉眼中闪烁的光芒,如此光彩夺目。而他,希望它们一直明亮璀璨。

“而改变这一切不过是一阵风。”年长的武士依然在絮絮叨叨,但桂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语调中某些微妙的改变。“在重重争议和阻碍下好不容易走到了那一步。我们几乎考虑到了所有可能遇到的情况并做好了应对准备,除了那阵风,我们可以掌控一切,但偏偏是这唯一没法掌控的东西毁了一切。”

桂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完全明白。事实上,高杉晋助和他的鬼兵队不仅仅只是一阵风,他们是风暴,不可捉摸亦无法被操控,威力巨大,并且残酷无情。

游园的路很长,足够让桂再好好想想这一天的诸多细枝末节。他在快走到尽头的时候买了一盒章鱼烧,然后在调头的时候觉得可以再想想伊丽莎白这两天过得怎样,也许他不该在这时候把伊丽莎白派去京都,毕竟夏日祭不是一个适合独自参加的庆典。

小时候的夏日祭于他而言就仿佛是走进了一个绚烂而奇异的新世界,即使萩城远没有江户的热闹和繁华。但是当他逐渐长大,他不再热衷于游戏和食物,对游行与表演也无甚兴趣。如今这里能吸引他的似乎只剩烟花,也许还有两串章鱼烧——虽然他俩对这种软绵绵的小东西都没有特别的喜欢,他会递给高杉一串,两个人一路吃着,有时斗嘴,有时争吵,有时沉默,有时大笑。花火和丸子,就仿佛是一种仪式。

他感觉到有人在靠近,他竖着耳朵从嘈杂的人群中捕捉到身后木屐有节奏地敲打着地面,有人冲着他走来,气息并不危险。桂转过了身。

高杉晋助停在距他一步开外的地方,一只手吊在身前,气定神闲。“哟,假发。”他说,就好像这是一场早就约好的见面。

桂把手中剩下的一串章鱼烧递给了高杉,“他们都说你已经死了。”他嘴里包着食物,说出的话有些含糊不清。

高杉嗤地笑了一声,“我的命可硬得很,不比你差。”他打量了一眼手中的食物,一口咬了下去。他们继续往前走,有一阵谁都没有说话。

打破沉默似乎永远都是高杉,“你的那个白色宠物呢?”他问。

“伊丽莎白很好,不用你操心。”

“那我应该操心什么?”他又问。

桂停了下来,高杉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嘴里还叼着吃完的竹签,他的胸口仍然大喇喇地敞开,上面裹着层层绷带。桂随手抽出竹签,用尖的那头在绷带上戳了几下。“打得开心吗?”

高杉露出了笑容,“假发,如果想关心我的伤势,你可以直说。”此时的他看上去极为散漫,身上似乎毫无鬼兵队总督的影子。

“不是假发是桂。我对你的伤没有兴趣。”桂面无表情地靠向高杉,试图以他们的身高差造成一点压迫感。“我关心的是你的所做所为造成的影响。”

高杉发出了一串低笑。

“看来你对结果还算满意?”

他俩正停在一个刚好空出的掷镖摊位上。“啊,结果。”高杉闲闲地走到摊前,捻起一支镖。“你的好奇心太重了,假发。”

“我只是没像你那样把它藏太深而已。”桂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

他不认为高杉完全没有想要从他这里知道的事情,比如在京都现身的伊丽莎白;比如近来出现在江户的长洲人和萨摩人;又比如近期真选组发生的一系列变故和异动。有很多答案是无法仅凭情报获得的,更何况鬼兵队关注的重点一直以来都仅限于京都和皇城。

作为回答,高杉抬手掷出了手中的镖,快速、利落,狠狠地扎进靶心。

“不过是一场华丽而盛大的宴会而已。”高杉应道,他慢悠悠地叼上烟管,“我为什么还要关注散场以后的事情。”

“你似乎总是对华丽的东西充满兴趣。”桂评价道。

“因为它们有一种独特的美感。”高杉侧过身,他注视着桂接连挑起两支镖。

“就像烟火?”桂问道。此时的他下手又准又狠,好像每一次出手扎中的都是一个高杉晋助。

“就像火焰。”伴随着这个词轻佻地滑出舌尖,高杉带着满意的微笑看着两支镖先后插进靶心,镖身震颤。

“火焰终会被扑灭。”桂咬牙切齿地答道,“正如同越是华丽耀眼的事物存在的越是短暂。”

这话引得高杉大笑不止,他抖得如此厉害,似乎只要轻轻伸出一根指头就可以把他推倒。“你这家伙为什么总是爱口是心非,我都不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忍受过来的。”

桂竭力克制着不抓起一把镖往高杉脑袋上扎的冲动。他说不清到底哪一个更让他火大,是高杉的反应和态度,还是每一次都能轻易被他带动起情绪的自己。

然而他的反应无疑让高杉更加愉快,鬼兵队总督就连眼角也缀满了温和却戏谑的笑意。桂对此感到十分恼火,于是他在高杉装烟草的时候装作很不小心的样子撞掉了盛满烟草的绸袋,并且还在毫无诚意道歉的时使劲踩了踩。高杉以一脸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回应了他。然后他们停在了一个捞金鱼的摊子前,桂毫无自觉地蹲在一群孩子中间,手中的网灵巧地追逐着两条银色带有红点的金鱼,他想把它们带回自己某个院子的池子里去,然而在他付钱时“好心”帮他拎着金鱼的高杉眨眼间就把手中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随手递给了一个站在旁边一脸沮丧的小孩。

面对桂愤懑的瞪视,高杉甚至懒得找点理由搪堂,他叼着烟管无所谓的笑着,连那几根一直不伏贴微翘着的紫发在桂的眼里也因为主人的动作和表情而显得过于嚣张。毫无疑问,高杉也早过了装无辜,或者为了扑灭好友的怒火而说几句软话的年龄。作为回应,桂赌气般的独自走在了前面。时间过得飞快,他们从以稚嫩言语拌嘴的孩童变成了武装集团的首领,但这种无聊的戏码却总是不停在两人之间上演。

我们究竟是怎么了?桂曾不止一次暗自思忖。然而他那擅长缜密分析的大脑却再一次在与高杉晋助相关的问题上当了机。

而高杉则无疑十分乐意火上浇油,“我在想。”鬼兵队总督慢悠悠地开口,“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在过了这么多年后还是毫无长进。”

桂刹住了脚步。我可以拔刀吗,曾经被称为狂乱贵公子的年轻人岔恨地想道,或者把他拎起来照着那张脸的正中狠狠来上一拳?而实际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一部分——在他眼角的余光瞟到某几个身影时。桂扯着高杉不由分说拖着他挤进了身边围观者最多的摊位,或者更准确的形容,围在摊位前的人群在看到他俩时几乎是以一种不易察觉的默契主动让开了身。

是因为高杉。桂几乎可以确信。即使是最普通的人在潜意识里对危险都有着本能的反应。桂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人群,原本此起彼伏的喝彩声渐渐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窃窃私语,人们的目光小心翼翼地在高杉晋助的身上流连着。他们应该做点什么,桂想。这是一个射击的摊位,自从枪被引进之后,与之相关的活动似乎总是特别容易激起人们的热情。桂冲高杉指了指。他并不擅长摆弄这些东西,但是高杉的枪法却不错。

“你必需要了解它们,否则无法驾驭。”18岁的青年曾经如此郑重其事地对他说道,当时他们已经确定要先行引进一批新式武器装备给鬼兵队,自那以后高杉尽可能每日都抽出一点时间练习射击,即使他很少将他的配枪带上战场。桂翻捡着回忆寻找九年前专注于练习的高杉,这样的表情在眼前这个男人脸上几乎再难寻见,取而代之的则是轻佻和漫不经心。

高杉的枪法不如辰马,但在当年的攘夷队伍中也算得上一流,镇住这里未经专业训练的普通人自然不在话下,但是面对如此精彩的射击,众人却面面相觑,更无人喝彩。桂注意到有很多人在以一种近乎畏缩的目光悄悄打量着眼前这个缠着绷带、身配太刀的男人,而处在这一切中心的高杉却对此刻怪异的氛围毫不在意。他掂量着枪,有那么短短几秒似乎陷入了沉思,他身上有一种奇特的东西让他与此时所处的场景显得格格不入。他不属于这里,桂意识到,那个和他吵吵闹闹地逛夏日祭的少年,那个可以在每一个游戏摊位前和银时为第一争得没完没了的少年,已经无法再属于这样的地方。

其实他也一样。

桂从另一个方向挤出了人群,而刚才看到的几名从长州来的武士已经没了踪影。鬼兵队的总督在他身旁低沉地笑了两声。他扫了一眼高杉,没有流露出任何多余的表情,但心里的某根弦正在绷紧。他确信高杉也看了那些武士,而且同样清楚他们的来历。

在那极短的一刻,桂感到了一丝懊恼和不安:这次与高杉的见面实在有些轻率冒险,而在此之前,他并没有,或者说刻意无视了这一点。如果其他人看见稳健派的领袖和鬼兵队的总督在一起——不管是出自何等私人的理由,都可能会让他们读出错误的信息和含义,进而作出不利于稳健派的决定。

但是高杉似乎并不受这些事情的影响。桂瞥了高杉一眼,也许还没有任何攘夷组织能够宣称自己有幸在鬼兵队的计划——不管是合作还是被利用——中占据一席之地。

而鬼兵队的总督此时却正冲着他笑,他的右手食指和中指拈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美味棒包装袋的一角,但是他表情中透出的某些东西让桂没有丝毫犹豫地扭过了头。

“假发。”高杉又叫了一声,这一次,他的笑意更浓了。他在桂带着恼怒的神情回头时将美味棒丢进了那家伙的怀中。

桂“嘁”了一声,然后撕开了美味棒的包装。这样的情景太过熟悉,熟悉到让已经不想再花更多功夫在这种事情上争下去。

而当他吃完美味棒时,高杉第三次叫了他的名字。这一次,他在桂侧过头还未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前便给他套上了面具。

桂微微皱了一下眉,但是很快就在高杉偷袭成功后打量他的表情中舒缓了下来。他的视线再一次落在了高杉露出的绷带上。在大脑还没来得及发出指令之前他的食腹已经沿着绷带细细描摹起来,最后停在被法杖刺穿的地方狠狠地戳了一下。桂感觉到了手指下瞬间绷紧的肌肉,但高杉的脸上并没有牵起其他的表情。

桂摘了面具,发现面具是一只猫,表情柔和又带着一丝高傲,完全符合高杉一如既往的恶趣味。然而他也懒得再和高杉计较,当他继续往前走时,左手边那一排排面具又让他停下了脚步。

这些面具的样式和风格与幼时夏日祭里的面具有着很大的不同,它们更多的和留在少年时期记忆中的面具重叠了起来,那时的夏日祭如同萩城的风向标,每年总会有新的东西出现,然后慢慢风靡开来。彼时桂对于那些新奇的东西充满了向往和好奇,而直到很多年以后,他才意识到它们的出现究竟意味着什么。

桂的手指漫无目的的从这些面具上面划过,他在一个豹子形状的面具上停留了片刻,但是他最终选择的是狼。

“为什么。”当桂有些粗暴地将面具给高杉戴上时,鬼兵队的总督问道。在他们还小的时候,桂曾经执意要送高杉一个豹子形状的面具。

“为什么?”对此高杉也曾极不耐烦地问道。

“因为你和它很像啊。”当时桂的回答出人意料的简单。

“你变了。”14年后,桂的回答同样简洁明了。然而走了两步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没别的意思。”紧接着在听到高杉低沉的笑声之后又加了一句:“但是招人讨厌这点一直都没变。”

“你倒是一点都没变。”高杉掀开面具但并没有将它取下来,他在桂向他扫来的警惕的目光下慢悠悠地继续说道,“还是和从前一样别扭得可爱。”

“你话太多了。”他一点都不喜欢眼下的对话。在他和高杉勉强可以称之为友情的道路上缀满了各种无意义的嘴仗,但是却唯独只有这一个方向桂毫无胜算可言——更让他恼火的是他甚至都不知道原因。也许是因为前一阵的各项事务进展地太顺利,天照大神终于决定弄出点什么人来让他闹闹心,桂愤愤不平地想着。

“你只是今天状态不太好。”高杉体贴地答道。若不是他笑得太过明显,桂也许会勉强接受这样的借口。但是此时,他感到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怒气正在自己的胸口积聚——或许数个星期以来一直都潜伏在那里——而且随时都可能爆发出来。

就连高杉也察觉到了他的怒意,桂清楚地看到戏谑的神情从鬼兵队总督的脸上褪去。

“你也受了伤。”最后,他说道。

突然改变的话题让桂一愣,他一贯擅长的装傻充愣也失去了用武之地。无数思绪从脑子里滑过,桂飞快地捕捉到了其中一点:这个当时仍然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但是桂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而我们一样半斤八两。”紧接着,紫发的青年又补充道。

这话听上去有些耳熟,而桂毫不费力地想道上次是在哪里听到相似的话——实际上,正是出自他自己之口。呵,他突然想道,有来必有往一向是他和高杉的相处准则,不管是言辞还是行动,而且这条准则应用在某些可以称之为恶劣的方向时效率更是奇高。真是一种糟糕的关系,而他们居然能对彼此容忍至今,这简直就是奇迹。

桂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语调中带着不满,“我比你好多了。至少我没有在床上昏迷大半个月。”

高杉晋助大笑出声,笑声中只有纯粹的欢快。然而这一切都并没有让桂释然。他微微皱了皱眉,但表情已经缓和了下来。

他总是被高杉牵着走。总是如此。

而他究竟又在在意什么呢?

“合理的代价,假发。”高杉侧过头,残存的笑容中多了一丝狡黠和凶狠。那面具与他如此相得益彰,桂注视着灰狼的眼睛,他们就好像是一体的,无论是表象还是内里。

“如果你的剧本失控了怎么办?”桂问他。

“那我将得到我应得的结局。”高杉答道,他重新叼起了烟管。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向着同一个方向汇集,他们顺着人群的边缘向花火大会的会场走去。

“我不知道你还能忍受另一次失败。”喧嚣的人群几乎盖过了桂的低语。高杉回过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桂,正在此时,夏日祭第一只升起的烟花在高杉的眼中炸裂开来,鬼兵队总督的所有情绪都被锁进了眼底深处,唯有烟花将他深绿色的瞳孔渲染得更加灿烂。

桂迎着高杉的目光,直到紫发的男人首先撤回视线,并将注意力投向那些不停炸开的烟火,嘴角带着满意的微笑。

就好像这是属于他的烟火,胜利的烟火。这想法让桂不寒而栗。横山的声音再度回荡在脑海,“人怎么能驾驭风暴。”

然而风暴不需要被驯服,当它裹挟着滔天巨浪而来时,会是一股更加恐怖的毁灭力量。

但是首先,那海洋必须拥有同与风暴相等的力量。他必须把攘夷的细流汇聚在一起。

桂仰起头,在数年以来江户最盛大的花火大会上,一种可能在他脑海中积聚成形——那是所有存在于他大脑的细线中他一直没有去梳理的一个,它有着太多的变数和不利因素,即使是现在,他也不认为有深入下去的必要。

未来充满了变故,每一种变故都意味着新的可能,而在本已复杂的形势下,他不必急着在此时引入更多的变量。

沉默再度蔓延开来,在充满欢笑与赞叹之声的人群中更显鲜明与突兀。高杉微微侧过头,不屑一顾地撇了撇嘴——桂的眼中映着烟火,思绪却早已飘到别处。虽然他们再难像过去那样若无其事地度过一个悠闲的夏日祭,但显然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并不是他的问题。

“怎么了?”高杉轻微的动作引来了桂的一瞥。

“好好看烟火,假发。”紫发的男人说道。烟花更密集地在天空绽放开来。在高杉的记忆里,他几乎是第一眼就被这绚烂的场景所吸引。他钟爱烟火不假,但那并非他今天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出乎意料的是,桂竟然没再开口反驳,他反而像个乖学生似的仰起了头,那认真专注的神情全部收进了高杉的眼底。那是高杉晋助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之一,为了他自己的那一部分,另一部分是为了桂小太郎,为了他在听到自己声音后转过头那一瞬间从眼中闪过的如释重负。

傻瓜。高杉在心中暗自说道。他同样仰起了头,今夜的烟花壮观异常,然而高杉想到的却是萩城那些花样和颜色更为简单寻常的烟火,没有从超过十二个发射点同时升起、能够点亮整个夜空的色彩,也没有眼花缭乱的式样,但年幼的他却总是在暗自期待花火大会没有结束的时刻。

但这世上并没有永不落幕的盛宴——这是时间教给他的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中的一件——烟火总要结束,闹剧也会有终了的一天。

不过在此之前,你可以尽情享受。

花火大会结束以后,人们开始朝各个方向散去。

“结束了啊。”桂喃喃念道。高杉挑眉看了他一眼,挥了挥烟管,顺着一股人流向其中一方向走去。

“高杉!”鬼兵队总督侧过头,看见桂正不满地瞪着他,“你都不知道说声‘再见’吗?”。

“我还以为你不想再见到我了。”高杉挑起唇角,满意地看到桂一副好像被什么噎着的表情。

黑发的男人愤愤不平地转身就走,但却因为背后的视线而停了下来。猛得一个转身,高杉果然还在原地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还想干嘛?”

“给。”高杉干脆地摘下面具扔进桂的怀中,“你自己挑的东西,自己处理。”他无所谓地补充道,“不过你也可以替我收着。”

替他收着。桂盯着面具,一遍又一遍咀嚼着这几个字,等他再抬起头来时,高杉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桂撇了撇嘴,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两天以后,一个有着水鸭色头发的男人造访了他。“晋助改变了主意。他想取回那天留在你这里的面具。作为替代,”男人缓缓抽出一把胁差,“晋助说也许你更愿意替他收好这个东西。”

在靠墙的柜子上,两个面具并排而立。猫与狼,桂小太郎和高杉晋助,稳健派与激进党。

桂用面具换过胁差。他认得这把武器,是攘夷战争时期高杉一直带着的那把。他换了刀鞘,那刀鞘上镶嵌着精巧而繁复的花纹,就像一件高雅的艺术品。桂打量着,几不可见的皱了眉,转瞬又在拔剑出鞘的摩擦声中平复。手中的刀锋利如昔,当桂举起它时,整个刀面都随着撒下的阳光流淌着锐利的光芒。

也许下一次,他们仍会在某个路口相遇。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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